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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在琴怀念嘎嘎爹爹和嘎嘎婆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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千羡万羡西江水,曾向竟陵城下来。

李在琴,年毕业于湖北师范学院,教师,先后任职于天门卢市中学,育才小学。

嘎爹散记

怎么写他呢?他平时话语不多,曾中风在床六七年,且离开尘世间已经23年,有时觉得我都忘了他了。前一阵,在老屋的二姨家,看到他的遗照,尘封相框,只见些影像的轮廓,竟接连串起好些事情来,便想着就将这点滴记录下来吧。

在农村,男人体格高大,一身气力是受人尊敬的;而他,不是。

在地方,能说会道,气势如虹,多半是让人不敢小觑的;而他,不是。

家族里,三朋四友,吆五喝六,千杯不倒,是令人称道的;而他,不是。

亲友间,握手拥抱,相扶相搀,甚或装疯卖傻,是常有的;而他,不是。

他们有兄弟五人,他是老幺,能识文断字,虽则在农村营生,已是少见的了。隔壁左右喊他啷“幺爹”,也是排行的缘故。我只见过他啷的三哥,块头大着哩,劳动的一把好手。闲时做得些高梁帚子扫把,齐整漂亮儿的,挑到街上来卖,还到我家喝过一杯热水,豪爽大气,令人叹服。老四,是某局的一号领导,而我都没有什么印象。

据说,他年轻时曾卖过豆腐,算是手艺人,家中略有些攒积了,定成分时,被划作为“中农”,颇受了些委屈。但他从来没有与人争执,即便是训育小辈儿孙,都不忍深责。

有次,在嘎嘎屋玩了后,他送我到路边等通往L镇的线路车。那时车少人多,搭车都要用挤的,特别是在这样的周末。好容易等到开来一辆车,百百满满的人头。我本在路右边,招了招手,又赶紧跑到左边来取行李,那车只略微慢了一点,就绝尘而去。他很有些遗憾,怕再晚了又没车坐。看住了我,说:“你跑滴啷呢?搭车就到那边嘚!"听我说了原委,他很快告我:“东西,我跟你从窗户递过去啊!”这是最直接的批评了,自此,再不曾见他跟谁急赤白脸过。

他一生曾有过九个儿女,但长大成人的只有四个女儿。他让二女儿,也就是我的大姨,承继家业,读书上班,结婚生子,过得甚是红火热闹,成为当地受人尊敬的一户人家。

每次去嘎嘎屋,常是他啷和大人说话,嘎婆就把我们几个小辈引到里屋去,极欢喜又神秘地从柜子里拿出一块龙须酥或者麻片,来分给我们,说:“就到这里吃了过,不要做声哈?”虽然不知道为什么,但有好吃的,又可不费力地得老人欢喜,听这点事儿又有什么呢?后来才知道,这是别人送给他啷们表达心意的。在那个年代,这些是一般人家过年都看不到的。若被大人见到,教我们吃了,少不得要责罚我们,这是老人不忍心的。便要眼看着我们嘴巴都抹干净了,再出来。

他啷呢,看我们笑眯眯地回来,也不说什么,只笑一下,问哈学上的事,也不会盯着紧问,几句话后,就让我们玩去了。

那一年,我初一暑假,照例在嘎嘎滴紧住。大热天的,也不好去外边玩,就在屋里无所事事地瞎转悠。他啷呢,摇着巴扇过来,问起我下年的学习,听我说起多了一门学科,而我还没有课本呢。他啷想了一下,说隔壁屋的一个伢,读初三了,兴许有的。于是顶着正午热辣辣的太阳,真去捧回一本《几何》书来!……。至此,我的几何一直学得不错,许是他啷的殷殷期盼,感动了神明吧。

还有次,嘎婆带我们几个小的要休息了,在西边厢房,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,忽然钊哥打了一个很大的豁兴(方言,呵欠),惹得众人大笑起来。过了会儿,东厢房那边,嘎爹的声音缓缓传来:“冷啷——,引伢们手,早咔睡呀。”阿婆忽尔出了个主意,“钊伢,你直说,要送咔东西给他啷。他啷问,耸家(方言,什么)?你就说送个豁兴冷啷(方言,送个空气你。)”哄笑四起。终于忍住笑后,如法一试,果然,他啷那壁直笑了一阵。阴谋得逞,我们这壁笑得更响了。谁不知道呢?钊伢,他啷的长孙,又早慧,挪疼不扯,宝不扯的,啷舍得怪责哟!成功地阔打哈嘎爹的德性(方言,开老人玩笑),我们为此得意了好久。

80年代中期,市场搞活了,他啷开始做布匹生意,我们每季都有了新衣服穿。有一回,他啷叫小姨拿了些布料,带我和钊哥去裁缝那儿量尺寸,让做得时兴些,说是学上的伢,而不能太土了。等做好了一看,我,只有欢喜,泡泡绸短袖衫,刚出的料子,颜色也好看。钊哥呢?是件粉红底子白暗花的衬衣,椭圆形的前后摆,最新潮的式样,穿了几天后,不乐意了,想是哪个说他女气了,钊哥思想转不过来,硬三不穿。于是我有了两件新衣服。呵呵!

还有,在各家各户打井的年代,他啷烧屋里矮矮的宽宽的井台,更是我们儿时的乐园。

那是水泥砌成的四方池子,高不超过膝盖,宽一米三的样子,就在天台中央,开阔得很。把手也不高,小小孩也可以按压出水来。况且这水又比别家的,格外清冽甘甜些。就这样,大人小孩都朋到天台来,一起濯足濯缨,好不惬意哟!

小时候一到夏天,我就会痱子和疥子一扒拉,成得个“包老爷”,就令剃了光头,也不见得好。嘎爹让我用井水多洗几道脸,顺便将胳膊腿子也冲一哈。几天下来,别说,真的好了很多。他啷,有咔神了。

不知道嘎爹是什么时候持斋的,应是妈妈故去以后了。持的全年斋,那以后,他啷最好的伙食就是红枣豆腐汤,见我们来了,还分给我们些,又讲说吃素的好处。嘎婆是心疼他啷了,有次偷摸放了点猪油,但他们闻出味来了,狠发了脾气,“挪是对菩萨不敬,有罪耶!”又去买了一口锅来,嘱咐嘎婆,就用那口专用锅,搁点儿素油,忒好了。许多年后,我才知他啷是怎样诚心了。

也不知道嘎爹什么时候开始念佛经的。只记得十几岁上,最喜炫耀的年纪,在嘎爹的桌上,看到了本印着些红圈圈的书,竖排的,字迹粗大,笔画也多,便翻开来,有一字无一字地念着。他满眼欢喜地看着我,看我念不下去时,他便读出那个字,我实在磕巴,终于放下了这书。看他啷欣喜,也暗想找几个会认的字,挽回点面子。刚好瞥见他啷墙上贴的大字,都认识,便卖弄地念了起来:“大辟山头常救苦……”。不懂,便问他,他笑着为我做些解释。又翻捡到桌上的一本《窦娥冤》,很厚的书,刚好老师讲过一个片段的,便如见了老朋友一般,很是得意,自顾地卖弄起来:

有日月朝暮悬,有鬼神掌着生死权。天地也,只合把清浊分辨,可怎生糊涂了盗跖颜渊?天地也,做得个怕硬欺软,却原来也这般顺水推船。为善的,受贫穷更命短;造恶的,享富贵又寿延。地也,你不分好歹何为地?天也,你错勘贤愚枉做天。只落得两泪涟涟……

待转头,想看会有怎样的欣喜,却见到两眶满蓄了泪的眼,我登时惶急了——书没有背错呀!?很顺溜呢,怎么会……,一时愣在那里,不知怎么才好。但他很快揩去泪珠,与我说些别的。

后来才知,他心里藏着挨不得的痛、跳不出的坎、舍不了的人。

他啷一生有两次中风。第一次,半身不遂,还可以拄着小凳子走。年时节气,他啷齐整地坐在旧藤椅里,里外孙儿来喊他啷,他啷逐个地递出不菲的压岁钱,不分男女长幼,一视同仁的,叫我们买鞭炮玩去,我们简单地跟他啷说两句话,便真的嚷叫着去玩了。

第二次中风后,便全然不能下床了。只有儿女们来时,给他啷按摩手脚、肩背和双腿,舒活下身体,平时照顾他啷的嘎婆,也是个小个子呀!即便如此,年时节里,他啷依旧穿戴齐整,示意嘎婆给我们孙辈们,一个一个地发着压岁钱……

而我,终是那里尊贵的客伢!?

再记起他啷,恍如过了一个洪荒……

他啷宽和的神色,勤勉的劳作,殷殷的关切,隔了漫长的时空隧道,倾照进我的生命中,依旧煦暖如昔。

漫忆嘎婆

一次,从菜场走过,看到一个枯瘦的老妇人,花白头发,佝腰挂拐杖,忽然像被电了一下,多像嘎婆呀。忍不住,追着走了一刻,就是她脸上带着几分恼怒的神情,不似嘎婆那般平和欣喜,终没有赶上前去。

我是个受嘎婆深恩的外孙儿。怎么能忘记她啷呢?

夏天,她煮得汤汤甚的稀饭,搓得圆揪揪的酒曲子,炒得软乎乎的青皮豆,搬得抹擦得凉飕飕的小竹床,摇晃得轻缓缓的大巴扇,晒得黝黑发亮的黄豆酱啊……

冬天,她壮得暖融融的被子,扎得热乎乎的烘炉子,做得金黄松软的肉圆子,端得茶盘里嫩笋打的滑鱼块,蒸得香喷喷的木甑饭,扫得明净瓦亮的宽青砖堂屋,捂了头发,搁烧屋外,又握得齐整整的昂草靶子……

植物纤维瘤切除后,她小心地看护我。忙完田活,服侍着中风在床的嘎爹,三不五时地轻唤我一声,看我醒了没有,轻轻地问我,要不要吃点?偏我那时候只想着睡,她便看我在平和中睡稳了,再悄悄地拉好房门。后却被二爷呵责:“冷啷是哪不弄咔她吃哈?”她委屈得快要下泪……看我立时澄清原委,神情才舒缓些。

她啷是冠心病离开的,那时我刚去了咸宁读书,钊哥也是刚刚工作都没有回来,也不曾多想。只是现在才想到,嘎爹才走了半年,儿孙又不常在身边,她浑身水肿,下不来床,吃饭虽有二姨小姨送,可是,不好动的她啷啊!听说,临走前,侯气喘好一点了,她说过,她啷现在忒好的哩,儿女都尽了孝……琴伢,那是金美安排的。

其实我何尝照顾过她,就是暑假了,有时和武子送个饭,在那里玩一会儿,她啷腿力不济,就扶她啷去门后洗澡,待她啷洗完,再去扶回房来时,她啷却连衣服都自己洗好了。她啷生怕得叫小辈吃了亏,受了累,宁可自己去撑哈熬哈……

她的隐忧,和着她,风散了。

二十年过去,点滴往事在我心底,却愈加清晰。

回忆,是为了更好地前行。于此,算作和她啷的告别吧。

斯人已远逝,情却生了根。愿鲜花飧逝者,故土暖人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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